网络日记：财富随笔:最后的“胭脂红”……

财富随笔:最后的“胭脂红”

关于老上海的文章、书籍或者电影、电视总是那么耐看、耐读，电台知名主持淳子小姐的新书《上海老房子里的点点胭脂红》又是一本写老上海人文风情的好书，书的封面及内页配有新海派画家鹭鸶小姐那种视觉元素饱满而艳丽的抽象画，恰恰也是给人们在怀旧的文字里平添了几点红红的胭脂。翻开这样的书，你犹如散步在老上海的武康路、太原路的弄堂里，秋日午后的阳光洒落在花园洋房的上海人家园子里，你从篱笆墙的缝隙中看到了，洋房里色泽古旧得让人充满想象的家居，你听到了留声机里厚重而委婉得让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的歌声。身姿窈窕的上海女人、旗袍、手包、胭脂、口红以及高跟鞋踩着洋房楼梯清脆的“嗒嗒”声，关于胭脂红的故事就从这里娓娓道来。

说起胭脂红，许多人总会想象那种轻浮的桃花粉红，其实，真正的胭脂是那种红得深沉而见血色的殷红，老上海的女人一般是不会涂抹那种张扬而妖艳的胭脂的，有的只是那种借以淡淡的胭脂而增强青春的气色，或者是淡淡地抿在嘴唇上的口红。小的时候，我见过我们家隔壁的瑶瑶姆妈常常喜欢施点胭脂。即使是文革时候，瑶瑶姆妈也没有间断过胭脂口红的化妆品。起初我不知道瑶瑶姆妈是施点过胭脂的，记忆里她总是红光满面，从不衰老的女人。瑶瑶姆妈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出身，本来他们一家人家住的花园洋房，后来住进来“72家房客”，多少年来院子里的那个热闹真是好写本电视剧。

瑶瑶姆妈家里过去是做洋行生意的，瑶瑶姆妈从小就是家里受宠的小姐，而瑶瑶爸爸的家境不是很好，瑶瑶姆妈家里一直反对瑶瑶姆妈嫁给瑶瑶爸爸，只是拗不过大小姐的性子，就这样将就着了。解放前不久瑶瑶姆妈一家人都移居国外去了，只留下上海的一套花园洋房给了瑶瑶姆妈。瑶瑶姆妈一直在家闲着不上班的，而瑶瑶爸爸也只是个小学老师，四个孩子，瑶瑶最大，因而，他们家里的开销总是很吃紧。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瑶瑶姆妈的国外亲戚开始有往来的时候，他们就不一样了。也正是那时候瑶瑶姆妈开始做起生意来了，本来他只是做点胭脂口红生意，先是自己去批发自己再零卖，后来不是了，后来是专做进口化妆品生意，自己到南方去进货，或者直接从国外进货，再批发给别人。那时候瑶瑶姆妈已经快五十岁了，打扮起来你一点也看不出。到1989年的时候，瑶瑶姆妈自己的化妆品公司已经是如日中天了，瑶瑶爸爸早已经从学校辞职到瑶瑶姆妈的公司里帮忙，瑶瑶他们四个孩子也先后出国离开上海。

1996年的10月，瑶瑶姆妈60岁还不到吧，突然生病去世了。生病生的是牙龈癌，有人说是她用胭脂口红太多了才生这个病的。瑶瑶姆妈生病在医院的半年多的时间里拒绝所有去探望她的人，她只是特地要我妈去看了她几次。我妈回来说：“这回瑶瑶姆妈苦头吃足了，她一向是要个形象的人，这回整个人都没了样子了。”不过，就是我妈去看她的这几回里，瑶瑶姆妈也还是要打扮一番，施点胭脂口红的。瑶瑶姆妈要我妈去看她是因为她们是相处很好的姐妹，再就是我妈退休以后正在她公司里帮忙。她公司里有个专门的化妆部，聘请了一些高级化妆顾问，我妈熟悉这些化妆师。瑶瑶姆妈说瑶瑶爸爸是个不太讲究的人，许多事情关照他是靠不住的，所以特地要我妈去医院，她要交代一些身后的事情。当年，我问过我妈，瑶瑶姆妈到底交代了一些什么事情，我妈还真的替她保密，一直没跟我们讲起。直到前两年瑶瑶姆妈去世10周年的时候，我妈才说起当年的事情来。当时瑶瑶姆妈已经知道自己不行了，她跟我妈说：“小航姆妈，你知道我一向是要个形象的人，这胭脂口红既是我发家致富的财富，也是我人生享受的最爱，即使死了也不要丢了我这个老脸，你一定要帮我张罗好我的身后事。公司里聘请的那些高级化妆顾问，你给我物色一位最好的化妆师，一定要替我上好最后的胭脂。”

所以，追悼会上我们看到瑶瑶姆妈安详而惊艳地躺在花丛里，美丽动人的瑶瑶姆妈身旁堆放着各种进口包装的胭脂口红，其实这一切都是瑶瑶姆妈生前就安排好的最后的“胭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