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爱情：凝望西西里 意乱情迷的旧时光（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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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感觉到西西里的夏天竟可以突然变得如此寒冷，我甚至拿起厚厚的羊毛毯裹住自己发烫的身体。我看到眼前这个世界正在慢慢地分崩离析，无数块碎片逃亡似的在我视野中呼啸而过。不小心碰撞到一起，顷刻间化作粉末簌簌落下。记得埃特纳火山喷发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种场景，漫天飞舞的火山灰混合在刺鼻的硫磺气体中一块儿向我涌来。我感觉一股股滚烫的岩浆从脸上爬行而过，它们一寸一寸地灼烧着我的皮肤。可是我的躯体深处，却是极度地寒冷。我想要把身体蜷缩地更紧一点，因为我怕它们抖得太厉害又会引起更多其他自然灾害。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了，几乎每年都会爆发一次。以前病症往往会在七月份发作，持续低烧两到三天。胸口撕裂般疼痛，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里。寒冷四处蔓延，我感觉到自己的骨髓已经被冻僵了。冰凌刺穿皮肤，无数条白色闪电把我的躯体四分五裂开来。这是我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落下的后遗症，医生说没有办法彻底根除。只能在病症发作时，依靠药物来缓解疼痛。转眼十七年过去了，我很庆幸自己竟可以活到今天。而且就在七月刚过去的那段时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彻底康复了。然而没想到就在那天晚上，它们又来了。
记得那天早上我和莨一起到Duomo广场与威玛努二世大道交叉口的自助餐厅吃早饭，西西里清晨的阳光似乎总是那样的柔和与明媚。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肯牺牲睡懒觉的大好时间，而选择早早地出门吃早餐或者逛超市。这间餐厅里有一个靠窗户的位置，从这儿正好可以看见上次Jeff路过的那个街角。很多次我都坐在窗户边，不停地向外张望。以至于每次莨看到我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时，总会把手放在我的额头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莨知道我身体有病，他和我一样在恐慌中等待着。可是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是我病发前看到的最后一缕清晨的阳光。
吃完早餐后在回家途中，我们路过一个售货摊。我特意挑选了几个新鲜土豆和茄子，准备中午亲自下厨做两道简单的家常菜。不知道什么原因我那会儿心情特别好，甚至帮小区管理员浇花园里的花。累得腰酸背痛地回到家后从QQ上把这件事告诉，换来了她大张旗鼓的表扬。下午和莨一起到家具城为自己挑选了一把新的转椅，好不容易搬回家便迫不及待地窝在上面舒服地喘着粗气。我还用新买的Tesori d’Oriente沐浴液洗了个冷水澡，然后坐在电脑前喝Fonta。但是就在那一刻我的病突然发作了，胸口随之排山倒海、无可救药地疼了起来。
我知道它们终于来了，但那一刻我并没有感到一丝恐惧。我甚至好像有所准备似的，把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在一种平衡状态。好吧，我承认这一次又搞砸了。我看到它从转椅上倒了下去，倒在那张绿色米兰碎花地毯上。我开始感到阵阵寒意在周围蔓延开来，我把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我甚至想要闭上眼睛，以为那样可以留住些许温度。John在《分手信》里曾经这样讲道：After I got shot，you wanna know the very first thing that entered my mind before I blacked out？…Coins！我知道，这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然而此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记得很久以前我对July说，他在我的心里和幸福同等重要。但是我又讲不明白，自己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就在前不久的一次聊天中，我终于告诉July我渴望的幸福就是能够和Jeff再见一面。我讲了我与Jeff之间的那些事，紧接着便出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July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他说我一定是病了，大脑出现了幻觉。我笑了笑，没做任何争辩。其实幻觉对我来讲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词语，以前李小欢也这样形容过我。她在电话里说：凌瑾安，原来你是我生命中的一场幻觉。时光流转了好多年，我们都曾在渐行渐远的岁月长河中迷失过自我。
我曾经是别人的幻觉，然而如今却在自己的幻觉里渐渐沉沦。Jeff，为什么他们都说你只是我的幻觉呢？我分明还记得你向我递来贝壳时手指上的微热余温，还有你不住地望向我时张皇而坚定的眼神。如果这些都是幻觉的话，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的。那天晚上在我龇牙咧嘴地捂着胸口大声喘息时莨冲到了我的房间，他手忙脚乱地从书柜里找出那个贴着拉丁字母标签的药瓶。他想把药倒进瓶盖中然后喂我吃下，可是不小心手一抖几乎把剩余的半瓶药都部洒在了桌子上。他顾不了那么多，顺手抓起六颗放进我的嘴里然后用一杯水让我一饮而下。
就在我闭上眼睛的前一秒，我看到了莨那双比我还要惊恐万分的眼睛。对不起莨，害你紧张了。我没事，只不过有点累想要休息一下而已。放心吧，明天早上我还会陪你一块儿出去吃早餐。我们不是商量好下周要去慕尼黑，拜访我们的老同学吗？而且我还在等一个人，我告诉了他我们家的地址。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有来过呢，我在等他。莨，你说他会来吗？你说……后来我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我知道那六片药丸会让我一直昏睡三十六小时。在这三十六个小时里我是一个无牵无挂的沉睡者，可是莨却要一直守在我的身边饱受三十六小时的煎熬。
面对每年都会病发一次的我，莨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今年病痛发作期却姗姗来迟，这让莨、甚至我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我在想万一那晚我不在家，还在外面和朋友一起吃饭的话，是不是我就真的完蛋了？七月底妈妈去西班牙旅游时，途中还不忘叮嘱爸爸每天给我来一通电话提醒我时刻准备好吃药。我甚至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已经完全康复了，我已经把药丢进了垃圾桶里。最后理所当然的挨了一顿臭骂，然后乖乖地把药装进每天随身携带的那个黑色背包里。我知道我给身边的亲戚朋友带来了许多麻烦，这是一份我永远都无法偿还的债。
时间大概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恍惚中我听到厨房里有叮叮当当地做饭声。Son of a bitch！天哪，我居然又会骂人了。坐起身，胸口还是有些痛。不过显然已经好多了，年轻人不该如此娇气。说完我把双手放在胸前做了最后几次娇喘，之后便踉踉跄跄地朝厨房走去。我想要看看，莨究竟在那里捣鼓些什么。“哟，居然活过来了！”“没死你很失望吧！”“那可不，包都打好了。过了今儿你再不醒，我就准备把你托运回国。”“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还不忘给我落叶归根。”莨知道我没事了，能够和他这么贫就说明我的三魂七魄都已全部归位。
其实我想好好感谢莨的，哪怕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但是一想到他大夏天给我裹两床厚厚的被子，我就气得牙齿痒痒。所有的好听话，宁愿烂在肚子里也绝不说出口来。“想什么呢？快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我可是上午一个人，辛辛苦苦地从超市里扛回来的。”“……”我还没张口莨又开始说话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开口会讲些什么来。“你知道我中午在超市遇见谁了吗，就是那次我们在海边认识的Jeff。”听到这个名字时，我突然抬起头看着莨。“他身边跟着一个意大利女孩，俩人很亲热的样子，估计是他女朋友吧。嘿嘿，这小子……”
莨后面的话，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唯一清楚的是，Jeff第二天下午要来我们家看望我。我终于能和Jeff见面了，他终于要来我们家做客了。我猜他一定会抱着鲜花水果，左手牵着他的女友站在我面前。用那口蹩脚的中文对我嘘寒问暖，叫着和他同样的名字目光中充满怜悯。然后他的女友一定会紧紧握住Jeff的手，拿Jeff的健康和我一波三折的命运作对比。我能想象，过程一定会是这样的。很喜欢笛安那句话“幸福的人需要时不时地咀嚼一下不幸者的凄惨，是为了心满意足的为自己的幸福陶醉一番。”我们都没有丝毫的贬义，只不过在就事论事。
意大利北部的某些城市已经在一周前过早进入了秋季，但西西里岛上的炎热直到今天也没有丝毫想要褪去的迹象。Catania这个坐落在岛屿边沿的海滨城市，每天傍晚都会迎来东南季风的吹拂。潮水涨起，淹没了海岸线上所有的光怪陆离。潮水退去，海滩的光滑与裸露又重新展露出来。没有人可以证明自己的脚印曾出现在那里过，正如我始终无法证明自己曾经在Jeff的世界里走过。我告诉莨我想去西海岸看看，我想念那个叫做Marsala的城市了。我说我们明天中午就出发，正好可以在傍晚的时候躺在沙滩上看夕阳。还有七夕情人节晚上的弯弯月亮。
2010年8月16日，是我和 Jeff第一次见面后的第一个月零二十一天。
那天下午他会来我家做客，这将会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见面。
正好这一天也是中国旧历的传统七夕情人节，但是我想我要爽约了。
因为在那天中午，我会和莨一起乘大巴前往海岛西部的Marsala 城。
我们将在Marsala ，度过这个属于两人彼此生命中的第一个情人节。
虽然我们不是各自的情人，但我们是会一起生活很久很久的两个人。
如果有人问在我疼痛地闭上眼睛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个人是谁。
我一定会告诉你那个人是Jeff，但是你一定不知道在之后的意识中。
在那段长长的想念与牵挂里，一直徘徊在我脑海中的那个人，是莨。
『全文完』
碎枫片羽
15 08 2010 15 时 西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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