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小小说：情人长期同居造成激情衰退……
（节选自新近创作的小说《梦未央》）
1
过去曾经有过生意上来往的一家公司给我打来电话，他们对我兴致勃勃，很诚恳地邀请我过去主管项目，并且一开始就提到了待遇。虽然他们盛意拳拳，但我还是婉言谢拒了。现在的我，想清闲一些，也想颓废一些，虽然一切只是暂时的。
因为很久没有去上班，菱可能也遭遇到了一些问题。自从我出院之后，她便没有再来找过我。不过，现在对她，我有了更诚挚更发自内心的关心。我会给她拨个电话，问候问候。
静算是彻底地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我希望永远都是这样，因为，我不堪再承受那些关于她的记忆，好的坏的，我都不愿意保留。就像甜蜜和腐烂都会招来蛀虫一样，美丽和伤痛都会让我加重病情。
2
许多天之后，菱来找我。进入冬季，那个晚上来临得特别早。才五点多的样子，窗外就夜幕降临了，窗上的雾气在黑暗的映衬下变成了一面模糊的镜子，我消瘦的身影映在其中，显出一种荒凉的孤独。
往常才下班的时间，但在这一天里，我刚刚起床没有多久。天色的阴晦营造着昏昏沉沉的气氛，给室内洒满了慵懒的瘟疫。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果汁，正在听着刀郎的一段音乐《冲动的惩罚》，无奈的声音中充满了悔恨与忧伤。随口我也胡乱哼了两句，或许通过这种方式，忧伤和悔恨能够得到发泄，也或许，发泄之后，得到的又是无奈。
门铃响了，我去开门。我穿了一件灰色格子的睡衣，脸上还带着深深的倦意。我猜到，来的应该就是菱。我感觉，我的头发一定很乱，这一段时间待在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整过头发了，包括剪发。
菱走进来，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冷气。我注意到，她那淡棕色的高筒皮靴四周马上起了一层明显的雾气。我接过她手中拎的东西，像是一些熟食，看来她已经意识到了她那很有限的厨艺。她脱下外套，在露出那粉红色毛衫的同时，也送出了一丝淡雅的香水味。味道有些熟悉，就正如梦境中她的味道，也正如不久前静留给我的记忆。
怎么样，出院这么久，好多了吧。她又把刚才递给我的那些东西接了回去。
我冲她淡淡地笑笑，懒懒地点了点头。
她很熟练地把那些现成的东西装了盘，端过来。
我从酒柜里找出了最后一瓶Chivas，连同两个高脚酒杯，一并放到了餐桌上。仿佛很久了，我们没在一起这样面对面地坐着，甚至是在我们比较密切的那会儿，也很少有这样的时间。
什么酒？菱问。
Chivas，中国人叫它芝华士。
菱拿过酒瓶，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确实，跟菱在一起，没怎么有过喝酒的记忆。
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很早，我就想请教静这个问题，可是最终还是没能对静开口。现在对着菱，我很迫切地想知道这种淡雅香水的名字。
绿茶。
绿茶？
Elizabeth Arden的Green Tea，就是很淡的那一种。
哦。我突然有了印象，那种淡泊飘邈、宁静自然的意境马上便浮现在了我的脑中。很雅致，很脱俗。最后，我这样评价道。
Cheers。菱端起酒杯，冲我做了个手势。
带着微笑，我轻轻地跟菱干杯，迫切地在思维中搜寻着情调和意境的感觉。Artemis在E-mail中说，完美不是自然的物质的范畴，在客观世界中很难找寻它的踪影，它只存在于我们的主观世界里。改造客观世界来追逐所谓的完美，很多时候是徒劳无功的，至少那要比改变我们自己的主观世界渺茫得多。
很有道理，这些活。
所以现在，我正在实践。跟菱的交往中，我在努力地找寻着我所追求的那种曾经只有跟静才能找到的感觉。不过，想到这一点，我总感觉到一些自责与惋惜。菱很可怜，真的。当然，我也很可怜。
后来，菱有了醉意。并且之后，她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心里的压抑。你知道吗，我住院的时候，一天又一天地总在等待着你的出现，可自从那一次你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菱说得很委屈，很凄惨。她的声音在深深地谴责着我的良心，动摇着我的意志，蛊惑着我的理念。
我想要忘记你，彻彻底底地忘记你，不想你的声音，不想你的面容，甚至，不去想你的温度。菱的眼眶里闪烁着一些晶莹的东西，它们在滚动着，游移不定。把最后一杯酒喝干，她接着说道。可是，可是……我根本就做不到，我……我做不到。一闭上眼，就满是你的影子，满是你的声音，关于你的记忆在折磨着我，我……我……就连梦中，也全都是你的痕迹……
我走过去，缓缓地坐下来。把菱抱在我的怀中，轻轻地帮她擦拭着眼泪，我的心理防线开始垮塌，就是从这一刻起。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各种音调，各种感情，这三个字，菱说了十九遍。我清楚地替她数着。
她睡着了。我把她抱到床上，坐在她的身边，在一种理亏和怜惜的情绪下，带着满身的亏欠之意，思索着如何解决我心底深藏已久的那关于完美的矛盾。
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我相信，除了生存，人生还有好多需要抉择的问题。选择了取义，而放弃了Ophelia，这是Hamlet的选择，因为他相信——
美貌能败坏贞节，使它淫荡；这比贞节能感化美貌来得容易。
他的选择是对是错，是解脱，还是罪恶，是心灰意冷，是不负责任，还是挣扎中的无奈与困惑？一切都不好说。
所谓选择，或许，根本就不存在是对还是错，看就看你敢不敢于做出这个选择。无论对与错，事后在总结的同时不应再追究过错，责任不能改变结果，后悔也不会是洒脱。
3
菱醒来的时候，我应该还在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地看到菱在我身边，确切地讲是站在窗前，梳理着她的长发。
冬日的暖阳洒在她瀑布似的长发上，熠熠生辉的同时，也反射出了一丝怅然。透过菱的背影，就能够看出她有着沉重的心事。在迷迷糊糊中，隐约地感觉到这些，但我并没有醒来。后来，我听到了她洗刷打扮的声音，之后，房间里沉静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关门的声音。
昨儿，菱在这儿，加上喝了点儿酒的原因，我睡得早了一些。所以，今天我能够在十点以前起床。心里还是有着一些矛盾的困扰，所以，一起床，我便搞了些放松的音乐来听一听。
餐桌的花瓶下压着菱的字条。这一定是菱忧伤心情的写照，因为，字条上还有泪水干了之后留下的痕迹。除了对酒后失态抱歉的话，其余的便全部都是菱内心的独白了。菱的字条里，字里行间都透出了她诚挚的真情和忧伤的苦楚，并极力渲染着一种凄凉的气氛，她像是在无奈中以一种楚楚可怜的境况来寻求解脱。她提到了死亡，她把死亡跟爱情写在了一起，没有看到她夸张的意思，却看到了她无助的表情。最终，她的泪痕让我留在了心底。
我找了件干净的衬衫，打了条大气的领带。不是要出门，是我要穿给我自己看，我在努力寻找着那个曾经在某些方面能叱咤风云的我。我在找自信。搭配了很多次，整理了很多遍，找到了当年的效果，可始终还是找不到曾经的感觉。
所以，结果是——我没有自信。我彻底地垮掉了。
下午，在听完了一首煽情的流行歌曲之后，我发短信给菱——晚上过来吃饭吧，我等你，我也想你。
虽然在发短信的过程中，我始终怀疑着这条短信的真实性，不过，当短信已发出，即便它是假的，我也必须按照指令把它做真实。
菱回了条彩信，一个有趣的gif图片，内容就是——亲吻，那种带有一丝羞却的亲吻。
有点本能地，我删掉了短信，我不喜欢亲吻。
酒柜里找不到什么好酒了，这一阵子，我终于有了生活拮据的感觉。生病加上这有些奢侈的日常开销已经让我账户上仅剩的那点钱像流水一样以一种平方根的方式在递减。如果再要充分地享受这种慵懒的生活的话，我想，我就该取股票账户上的钱了。
只带了些零钱，我出门在附近的一家小超市里买了一箱易拉罐啤酒和一些方便食品。我没有开车出来，这倒不是为了省油，好久没有出来走走了，想活动活动腿脚。
冬日的城市里，繁华的背后也能看得出分明的萧条。光秃秃的丫杈上，偶尔落脚的鸟儿叫得已经有了些疲倦和慵懒，冬日那颓废的瘟疫也在感染着它们。跟我们那座北方城市不同，这里的冬天有些湿冷，来自江里的、海里的湿气会配合着寒冷一起影响着我们，有时还会淅沥淅沥下上几场小雨，就是在这种哭泣的气氛中，整个城市为我们渲染着忧伤。不过，这几天里，天气虽有些阴沉，但并没有雨的气息，感伤似乎还没能达到哭泣的地步。偶见街头上有些飘落的梧桐叶，便可以更加深深地体会到那种伤和逝的感觉。伴随着寒冷的到来，肆虐的是忧伤，消退的是生机。
回到小区里，不知何处传来一阵轻佻悦耳的音乐，让我在萧条和疮痍中又多少地找到了一丝轻松，不过，待到停下脚步仔细听的时候，却再也寻不到那段旋律。日本车特有的那种尖刺的喇叭声，让我的心厌烦地狠跳了几下。远处有保安的喊声，有熟人见面的寒喧声，还有小孩子隐约的哭声，引擎声、喇叭声、开关车门的声音……突然感觉到一阵令人眩晕的乏味，很莫名的。
到了家，我已感觉到了十足的疲倦。
冲个澡，或许能让我在寒冷和疲倦中得到解脱，也或许能让我在现实的迷茫中得到解脱。
菱来了，我打开门，她便带着一身的冷气扑到了我的怀中，并紧接着在我的脸上留下了冬日的温度。
吃饭的时候，我拿出两罐啤酒。可在餐桌上，她却悄悄地摆上了一瓶芝华士。
我们面对面地坐下来，菱笑脸盈盈，可我的表情却有些严肃。你少喝点儿，最后，我对她这样说。
不过，最终，她还是又喝多了。
独自对着灯下酒杯里残留的这点暗黄色透明液体，我的思维开始凝固、发霉、生锈、老化，更甚至是死亡。作出思索的样子，但我已经思索不出什么东西了。
4
菱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带着冷气走进我的家门，抱一下，然后，喝酒，我不说什么，她也不说，就这样沉默着，直到她睁着迷醉的眼睛，带着那种怅然若失的感情倒在床上……
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她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至少，是等待着什么话。我也想过要对她说些什么，可每当我张开嘴的时候，我的脑中就会出现一阵恐怖的惨白。
平时，菱很具备着淑女风范。但是在床上，她却充满着征服欲和杀伤力，她的睡姿就是如此啊。看着昏睡中的她，我总会把持不住自己的思想，我会怀念着数月之前我们之间那些零零散散的风月故事。我恨自己，恨自己的脆弱。
我猜想到菱真正需要什么，或许是在梦中，或许是在现实中。她需要一个概念，一个用来维系我们之间一种相对稳定关系的概念。这个概念很简洁，很明了，它可以界定一些东西，也可以隔离一些东西，它具有典型的意义的二重性。它是构建，也是破坏；它是开拓，也是毁灭；它是希望，也是破灭。正因为如此，我一时还不能给她这个概念。这个概念可以维系一些东西，但却没有什么可以维系这个概念。
所以，这些日子里，菱一直让自己生活在一个迷醉的世界里，虚幻、朦胧、颠倒，这些会让她感到缓解，感到轻松。
说明：从某种意义上讲，情人之间得以维系关系是因为一种新鲜，如果强制性地剔除了这种新鲜，激情还可以维持多久呢？
文中，“我”与菱是一对单纯地以性维系在一起的一对情人，在这个方面两人一直以来都很有默契。但是，一段时间，我们同居了，共同的生活将对我们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可想而知。
（此文为本人新近创作的长篇小说《梦未央》中的片断，正在出版过程中，严禁任何意义的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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