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日记:冬天里的玫瑰_____悼章含之…… – 分享日记

网络日记:冬天里的玫瑰_____悼章含之……

2002年的9月我曾在<大公报>我的专栏里写过一篇章含之的文章<冬天里的玫瑰>,那时候我是想说章老师在自己的心中珍藏着许多感慨不尽的往事,就像拥有着冬天里的玫瑰一样凄寒而美丽。可是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冬天里,章老师自己成了让人们哭泣而怀念的玫瑰了。下面是我<冬天里的玫瑰>原文。

冬天里的玫瑰

我不知道是在哪里里读到过这么一句英文﹕「 God gave us memory so that we might have roses in December(上帝给了我们记忆﹐所以我们会在冬天里拥有玫瑰)」﹐我的英文不好﹐然而﹐这句话我记得很牢。我能完全领略这句话动人心魄的意境﹐而我却不能把那种「意境」译成很到位的中文。八十年代末读这段英文时,我刚刚认识章含之不久﹐我陡然由这句话联想起章含之来。我不是说章含之是冬天里的玫瑰。而是想到章含之在冬天里所拥有的玫瑰。

我读过章含之写的《风雨情》﹑《那随风飘去的岁月》﹐最近又读了她刚出的一本书《跨过厚厚的大红门》。读《风雨情》是一九九五年一月﹐是农历的寒冬腊月﹐我带着这本书去旅行﹐旅行的地方正是章含之的先生乔冠华的老家盐城。我在芦苇丛生的滩涂上﹐在茫茫大雪中拍摄冬天里的丹顶鹤﹐也在寒风泣号的农家茅屋里﹐在昏暗的油灯下读完了她的《风雨情》﹔读《那随风飘去的岁月》是一九九八年的一月﹐也是冬天﹐读过这本书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想﹕章含之的那些「岁月」并没有随风飘去﹐她或许是被那些「岁月」所缠绵﹔眼前的这本书《跨过那厚厚的大红门》是在六月出版的。虽然书中的许多情节我已经知道﹐拿到书的那一天﹐我还是迫不及待地读了一整天。直到夜里两点﹐我还闲坐在沙发上发愣。章含之所出的三册书﹐应该说是三种不同内容的书﹐可是三册书中都有她放不下﹑舍弃不了的《十年风雨情》。这篇七万多字的文章我细读了好几遍了﹐第一次读这篇文章时我留下的印象是﹕「人间自有真爱在」﹔第二次读这篇文章的感觉是﹕「真爱永远在人间」﹔再读这篇文章时我已经对章含之很熟悉了﹐我的感觉也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真爱」二字﹐我理解了章含之这「十年风雨情」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许﹐她是用七万滴「心血」写就的这七万多字的「十年风雨情」﹐她能放下吗﹖她能舍弃吗﹖也许她后来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她似乎永远也走不出这风雨沧桑﹑真情满怀的「十年」。也许﹐对她来说这「十年」已经静止在她的「岁月」里﹐已经定格在她的「四合院」里﹐她似乎只为这「十年」而存在﹐只为这「十年」而生活。所以﹐有朋友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你活得太累﹐太不值得﹗你不为自己活着﹐你永远生活在乔冠华的影子里﹗」时﹐她泪流满面。

这本新书《跨过那厚厚的大红门》﹐封面图片正是我很熟悉的一个视角。那半扇关闭的「大红门」上﹐一只历经沧桑的门环如一只睁大的眼睛洞察所有审视它的目光。透过这历史的「眼睛」﹐我们分明还听到许多或重﹐或轻﹐或慢﹐或急的打门声。「大红门」上的锁孔已经「改朝换代」﹐「大红门」给人厚重﹑结实的感觉却依然如故。我从我熟悉的视角里﹐看到章含之的四合院里那棵在她书中多次提到的海棠树﹐海棠树静静地伫立在秋日的阳光下﹐虽然是秋天﹐海棠树上簌簌作响的金色叶片﹐总能让人想起枝繁叶茂花似锦的春天。我还能看到那后院的正门里有许多人的身影﹕着灰色长衫﹐点一枝烟﹐在书柜前凝神无语的章士钊﹐你会永远记住他充满睿智的眼神和犀利而带有灼感的目光﹔客厅的沙发里神采奕奕的周恩来总理﹐带着他淮阴口音的谈笑风生﹔书桌前仰面大笑的乔冠华﹐笑声似乎总在那四合院里回荡﹔紧靠门边的藤椅上﹐是章含之手执电话﹐神情专注在电话那头说不完的天南海北的事儿上……

章含之一直很坦然地面对生命﹐她总是说自己身体不好﹐生命无多﹐她要在不多的时间里做许多她要做的事。也许﹐「跨过厚厚的大红门」是这些所有她想做的事情的灵魂。「跨」过去很容易﹐想摆脱那些「牵挂」太难。她一直在努力﹐一直在试图把那些太多的「牵挂」栽种成「冬天里的玫瑰」。

二零零零年十月的一个雨天﹐章含之让我陪她去上海清浦的「福寿园」﹐为她的父亲章士钊看墓地。上海的秋雨下起来﹐比清明时节的雨还要让人伤感。这本来是由她女儿洪晃陪她的﹐洪晃坚持不肯﹐为的是不肯让章含之去墓地。章含之固执地要去﹐于是﹐章含之托我帮忙﹐我作为朋友不可推脱地陪她去了。不巧的是﹐这天下着雨﹐雨透着寒气﹐在透着寒气的秋雨中﹐章含之走过一段很长的墓地小路﹐还不时地阅读着一些墓碑上的碑文﹐这里有她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亡灵﹐在秋风秋雨中我们看得有些打颤﹐最后为章士钊老人选定了一块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我们就匆匆撤退了。记得﹐这天的天气真怪﹐我们从市郊青浦回到上海市区时﹐阳光一片灿烂。

章含之决意要做一些事﹐是一九九四年她大病过一场以后。第一桩事儿就是要整理她父亲章士钊所有的文集﹐为父亲出全集﹐这事儿总算在二零零零年初得以完成。在上海以及在北京专门为父亲的全集出版举办了首发仪式和章士钊作品研讨会等等。把她父亲的骨灰移到上海落葬﹐也一直是她的心愿。选定了上海青浦「福寿园」的那块墓地后﹐她找了中央美院著名的雕塑家钱邵武先生为她父亲立一尊铜像。二零零一年冬天﹐铜像的泥塑稿在青浦定型后﹐我又一次陪章含之去「福寿园」看她父亲的塑像。从市区赶到市郊青浦已是晚上六点多了﹐我们直奔「福寿园」的创作室﹐章含之没有想到当我们推门而入时﹐栩栩如生的章士钊塑像陡然矗立在我们面前﹐章含之差点叫出声来﹐她张大着嘴巴﹐谁都看得出那神情分明是在喊道﹕「爹﹐真的是你呀」﹗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到章含之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大家都默不作声。越是在如此的寂静中﹐那塑像的神情越是逼真﹐逼真到让人生怕那塑像会突然动起来﹐或是会说出话语来。那塑像正如我所描写的一样﹕着灰色长衫﹐点一枝烟﹐在梧桐树前凝神无语﹐我们在打量着他﹐他充满睿智的眼神和犀利而带有灼感的目光也在注视着我们每一个人。章士钊的墓及其铜像于二00二年的四月二日在「福寿园」落成﹐那块章含之亲自为父亲选定的风水宝地上﹐终于有了她心目中拟就的「风景」初步。

《跨过厚厚的大红门》书中的《昨日旧事残梦》﹐是章含之新近刚写的回忆她与她的所爱之人乔冠华一起外交生涯中的往事。说是「往事」﹐她说「往事不堪回首」﹔说是「残梦」﹐她说「残梦也被撕扯得无影无踪」﹔说是「昨日旧事」﹐又何只如此轻描淡写﹖所以﹐在她所写的一笔一画中﹐无不渗透着那些割舍不得的「旧事残梦」所赋予的重压。我记得去年的夏天她就在写这些「旧事残梦」﹐她特地躲到她青岛的寓所──一套海边的房子里。可是﹐她说她躺在床上可以欣赏海边的风景﹐而美丽的大海让她如释负重的时候﹐她却无法去追寻「旧事残梦」的痕迹﹐她只有回到她那牵肠挂肚的北京四合院里﹐她思绪的翅膀才会飞翔起来。她在她《跨过厚厚的大红门》这篇文章里﹐也叙述到她对她的「四合院」深情的依恋﹐坦露出她对她的「大红门」不解的情结。她曾试图让那段「岁月」随风飘去﹔她也说过﹕在她写完《十年风雨情》之后就把那段岁月深埋在心底了﹔她这本书的标题就是《跨过厚厚的大红门》﹐她的愿望是从「厚厚的大红门」里跨出来﹐她在写这本书时曾「竭力想写得轻松﹐竭力想避开伤痛」﹐结果﹐她还是做不到。

她常常刻意地去制造一些「轻松」和「快乐」﹐力图以此来掩饰内心的伤痛。有些伤痛虽然已经久远﹐但她常常预感到那些久远的伤痛﹐会因为某个环节而重新袭来。

二零零一年的春节﹐章含之说是想到上海来﹐她还带了她许多年轻的朋友﹐那种旅游团队的活跃气氛调节得非常好。大家开心地游苏州﹑无锡﹑周庄。然而﹐章含之却是在欢笑中带着几分忧伤﹐她本来是寄希望于我们大家的开心﹑欢乐来掩饰她来到苏州的伤感的﹐可是掩饰不了﹐乔冠华的墓在苏州东山﹐我们玩得再开心﹐也还是要去东山为他扫墓的﹐我们也明白章含之来江南过年的整个行程﹐就是为了到她的老乔的墓上走一趟。她本来是每年要来东山的﹐因为这几年她自己的身体不太好﹐那东山也越来越难爬了。准备上东山的前一天﹐章含之就满苏州找鲜花买﹐她想买最大﹑最好的鲜花。东山一个面向太湖的山头上﹐松柏苍翠之中是乔冠华之墓﹐章含之几乎是用她整个身体拥抱着她的老乔的墓碑﹐她亲手拭去墓碑上的尘土﹐她哽咽着与她的老乔说话﹕「老乔啊﹗我来了﹗」没说完她就泣不成声了。我们大家的泪水一起在流淌着﹐寒风吹在我们麻木无知脸上的时候﹐我们把一朵一朵花儿的花瓣摘下来撒在老乔没有知觉的墓碑上。

二零零一年的十一月﹐章含之又约我陪她去她的老乔的故乡──盐城市建湖县东乔庄。她在乔冠华去世的那年十二月五日去过盐城﹐那次去盐城﹐是她在失去她的老乔之后的极度悲伤中﹐追寻老乔的亡灵而去的。这次她再去盐城﹐是在老乔去世快二十周年时﹐她想在生养她的老乔的故土上﹐寻找那朵「冬天里的玫瑰」。也许《跨过那厚厚的大红门》只是那「冬天里的玫瑰」的一叶花瓣﹐她说过﹐如果她的感情真能变得坚强一些﹐会给历史﹑给广大读者交一份更好的答卷﹐或是送上朵完整的「冬天里的玫瑰」的。

2002年9月30日<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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