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小解惑：谁会在谁之前死去……

记的98年的时候，家乡遭遇了百年未遇的大洪水。许多村落都在瞬间化为一片汪洋，大量的老百姓在国家政策还没到来之前变得流离失所。表姑所在的刘湾村是灾情最为严重的地方，当她扑向肆谑的洪水去搭救同村的一位四岁男孩时，却被丈夫一把拉了回来，而他自己却跳入了滚滚的水流，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表姑夫出殡的那天，我搀扶着爷爷参加了葬礼。表姑歇斯底里，哭得很伤心，好几次昏厥过去，嘴里不停地哭喊着：“你这个恶毒的家伙，怎么把我推上岸来，留下我一个人活着去面对一切，你就忍心啊？我一天都离不开你啊，咱们说好了的，就算是百年之后，那也得让我在你前面死的！你现在倒好了，双眼一眯，两脚一蹬躺在门板上就不管我们这些活着的，你好恶毒啊！”望着表姑的这字字句句啼血般的如泣如诉，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红着眼圈，绕着泪水在眶里打转。我也不例外，甚至禁不住哭出了声来，只是在当时嘈杂的环境中没有人能听得出更不会有人留意于我的啜泣。

我真的是被她们这种爱情所感动，几十年来她们相濡以沫，形影不离，不离不弃，也许尽管岁月的轮回使得他们的婚姻就象是左手摸右手，但这种熟悉的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的气息、言语、习惯及生活中所有的细微，却让他们变得谁也离不开谁。他们的这种情感已经俨然超越了世俗一切的红尘名利，他们啥都不求，只求天天在一起，时时刻刻在一起。而造化弄人，再长的厮守都斗不过生命终结时分离的宿命，爱有多深这种对宿命的担忧与抗争便有多么强烈。且不说表姑夫的这种行为有多么崇高，我相信他在把表姑从洪水中推出的那一刻，是绝对不需要时间去思索的，因为爱的本能告诉他，自己离不开这个女人，眼前的一切极有可能让她瞬间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他已经无暇顾及当初他们关于“谁在谁之前死去”的约定。而他在明白自己即将死亡并且挣扎的时候，他却后悔了，他的这种后悔并不仅仅是对死亡的恐惧，它有千百种理由去超越这种关于死亡的恐惧和自私，因为他明白让相爱的另一个人孤独地活着更需要勇气。可此时他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力，这种权力的失去是因为爱；而此时他却又希望重新得到选择的权力，这同样是因为爱。

我想我对表姑夫临终前这种思绪的揣测决不是完全的主观臆造，因为他和表姑的夫妻恩爱故事在老家方圆数里是众口皆碑。表姑十岁父母双亡，十六岁就跟着表姑夫在一起学缝纫，两人十多年来一起走村串巷，共吃百家饭。后来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成立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家庭的他们更加是寸步不离，他们每天都在一起下地耕作，女人洗衣男人晾衣，女人做饭男人烧火，听他家邻居讲表姑连上趟茅厕都得让表姑夫陪着。他们在这之前也曾有过几次生离死别。有一次，表姑夫嘴上生了个毒疔，再加上晚上又吃了猪油面外加两个鸡蛋，于是当晚就剧烈发作了，在我们当地民间有一种说法，这叫“走亡”，一旦发作十有八九没得救。可那一次表姑夫却奇迹般地逃过了这劫。后来，他还调侃着说：我和菊花（表姑）早就一起在佛祖面前约定好了，我必须在她之后死去，为她断后，免得她习惯不了没有我的日子，连个被窝都没有热。

后来，在我的记忆中表姑不到半年就追随表姑夫去了，医生说她得是抑郁症，民间有人说她是让表姑夫给“请”去的。反正，表姑终究是没能挺过那段没有表姑夫的日子。

这完完全全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之所以今天突然想到它，那是缘于妻子在上班前问我的一个问题：“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咱们哪一个人先死去啊？”面对妻子的这个突然提问，我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后来越想越值得思索，于是表姑的那段凄美爱情便不禁再次穿破岁月的尘埃重新进入到我的思绪。

我想我是应该好好思索下今天晚上怎么回答妻子的这个问题了，她也一定很在乎这个答案。我和妻子相识六年来一直都能象表姑他们那样，相互信任，相互关爱，并且从不曾轻易有短暂的分离，只是没有象他们那样过多地去思索死亡带来的分离。但今天妻子已经在思索这个问题，在妻子的提醒下我现在也在思索，我想我们的答案应该和他们是一样的：既然相爱了，就希望一辈子，并且如果有下辈子和死亡后的思想的话，我们仍然会选择相互厮守，只是我们并不会过多地在意于哪一个人先哪一个人死去。因为在我看来，既然选择相爱就要精彩真诚每一天，面对爱情和死亡，任何一种选择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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