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小文学：爱情挂在城市的屋檐下……

十九岁那年，我和堂哥一起来到了深圳。

二十二岁的堂哥在家乡由父母做主订下了一个女孩子，可是堂哥不喜欢那个女孩子，在父母逼着他要和那个女孩子成婚的前夕，堂哥和我商量后就一起跑到了深圳。

我的家乡在河南省南阳市的一个偏远小乡村里，那里的黑土地坑坑洼洼，土的粘性极大，一下点雨水，黑土地就泥泞不堪，一脚踩上去立刻裹满了泥土，甩都甩不掉。最主要的是这里充满了寂寞，每年的庄稼一收入粮仓，村庄里年老的年少的，除了躺在阳光下晒太阳或是聚在一起搓搓麻将之外，就无所事事了。当时，我看到了堂哥现在的样子就是自己的未来，要不了多少天，父母就会央求媒人，给我介绍一个脸蛋黑红的村姑，然后两个人守着一份贫瘠的土地过一辈子时，我决定出去闯一闯。

那时候的南方还没有现在这么热闹，跑到南方的要么是在家乡混不下去的，要不就是以为这里遍地是黄金怀揣着发财的美梦跑来的。堂哥和我拿着从家里偷来的卖猪崽的钱，一下子从那个闭塞的小乡村跳到南方的这个大都市里，都有点眼花缭乱手足无措了。然后就是找工作，在这一点上，我比堂哥幸运得多了。首先我年轻，又是个高中毕业生，而二十二岁的堂哥虽然也上过高中，但没等把毕业证混到手就不上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奔波之后，我找到了一家电子厂，那家电子厂却并没有向同我一起来见工的堂哥敞开幸运之门，那一段时间堂哥整天唉声叹气，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家生产自行车链条的工厂录用了他。

我去的那家电子厂主要为电视机生产一种配套产品，规模虽然不大，但厂房明亮、宿舍整洁，每天中午还有一顿免费的午餐，薪水发得也比较及时。我很庆幸我能进了这样一家工厂，而堂哥那边我就不太熟悉了，我们厂和他们的链条厂相隔有三四十里地，都上班后彼此间的联系也少得多了。

电子厂的流水线上女孩占了大多数。我们的拉长也是个女孩，大约二十四五岁，在她的指导下，每天我面对着密密匝匝的电子元件，拼命地记着它们该放的位置。拉长对我很照顾，因为我经常看到她对着别的出一点差错的员工是那样的刻薄，而对我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拉长是江西人，和我非亲非故的，她的关怀使我诚惶诚恐，我只有小心翼翼，使手脚变得更麻利，工作干得更出色，因为，我实在找不出让她对我关怀的理由。有一天，拉长对我说：永生，还没谈女朋友吧，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在寂寞辛苦的打工生活中，有一个女朋友相伴我当然高兴，于是忙说：可以呀，是哪儿的？拉长神秘地说：你看李芸怎么样？李芸和我们一个车间的，我也认识，知道她是拉长的表妹，说不上漂亮，也不难看，但她为人刻薄，我对她没有好感。拉长看我沉默不语，就又说：你一进厂李芸就看上你了，她让我对你多照顾点。你想，你一个新手进厂，没有人照顾你怎么干得了？听了拉长的话，我更加沉默，如果我答应拉长，那根本不是我心中的所愿；如果不答应拉长这个大红媒人，我不知道我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就要难过起来。我年轻的心把爱情看得是那么的纯洁，还远远没有学会去怎样游戏人生。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抬起头坚定地对拉长说：我现在还年轻，想多学点知识，恋爱的事先放一段时间再说吧。

拉长笑眯眯的脸立刻僵硬了下来。她说：刘永生，你别不知好歹，在城市里打工别以为有女孩看上你，你就觉得自己是城市人了，其实你还不是挂在城市的屋檐下！拉长气冲冲地走了。她的报复也立刻就来了。第二天我正在工作台上干活，她走到我身后说：猪猡，手脚放麻利点，像你这样笨手笨脚的，影响了上道工序，又耽误了下道工序。我忍气吞声的头也没敢抬，因为，她这样侮辱别人我已经看到不止一次了。

从此以后，拉长对我处处找碴子。就在我心中憋了一股子气，想对她发泄一通然后辞职不干的时候，堂哥却找我来了。原来堂哥打工的那家链条厂由于经营不善，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发工资了，许多工人都不得不出来开始另找生计。堂哥从链条厂出来后，就过来找我，让我帮忙看这边有没有进厂的机会。帮堂哥租到住房后，我就开始四处向工友们打听，看哪儿有招工的机会。有一个工友说，你去问问拉长，如果她帮忙，你堂哥兴许还能进电子厂。我说：她一个拉长，能有多大权力？那个工友说：你不知道吧？拉长和咱们主管有那个关系，主管又是厂长的小舅子。我不相信，年轻漂亮的拉长竟然会和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主管关系不正常。

堂哥每天出去四处找工作，但一天天过去了，堂哥身上的钱早花光了，工作还没找到。堂哥的状况使我对拉长的一次次刁难都忍气吞声了。我想，如果我现在也失去工作，两个人很快就会把我身上所存的那点家底花空。堂哥变得越来越焦躁起来。有一天，欠了好多房租的堂哥的那点破烂行李被房东扔了出来。我和堂哥商量，要不让他偷偷去住进我的宿舍，堂哥摇了摇头。他知道我们宿舍是不允许留宿外边的人的。堂哥说：我想回家。

堂哥一个人又回到了河南老家。一个多月后，堂哥给我写信，告诉我他结婚了，就是那个在老家订婚的女孩子。堂哥终于没能逃脱。我想，像我这样的毫无希望地打工下去，是不是也会有一天，在青春的体力熬尽后，也又会被城市踢回去？

我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决心报考大专自学考试。电子厂的工作不是十分繁重，但上班的时间却长极了，从早上的7：00到晚上9：00，并且常常要加班，因此上到晚上11：00或12：00是经常有的事情，想挤出点时间温习功课，是那样的难。我一边工作一边勤奋地学习自考课程，同宿舍的工友都说我傻，说我有这样的文凭没什么作用，还不如巴结住拉长，抱住主管这个粗腿，将来还有提升和加薪的机会。

认识玫是在我自学考试过最后一门功课的那一年。那时，我已经23岁了。那天，我拿着准考证号找考场，问到了一同去找教室的玫。恰巧，我们的号码紧挨着，我们都觉得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缘分。交了考卷一同出来后，竟谈得是那么的投机，分手的时候就彼此问要了联系方式。渐渐地我们的交往就加深了。

玫是一位四川女孩，和我一样高考落榜后出来打工的。她在一家鞋厂打工，玫最大的愿望就是赶快拿到自考大专文凭，然后离开那家鞋厂，找一份文员工作。玫说她讨厌鞋厂里的橡胶和皮革味，讨厌鞋厂里的无休无止的加班，还讨厌鞋厂里那位副厂长。他常常用色迷迷的眼睛盯着女工们看，让她浑身不自在。玫对我说这些的时候，常常用她那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我却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羞愧。那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了玫，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可是，在南方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里，我们却连一个立身之地都没有，每天忙忙碌碌，拿那么一点薪水，每天在为命运加班。

那年春节我回了老家。离家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本来我是要玫和我一起回的，玫却说路途太远，火车又太拥挤，委婉地拒绝了我。在村口，我看到了堂哥。堂哥知道我要回来，早早地就在村口接我来了。堂哥的儿子已经会叫我叔叔了。第二天晚上，堂哥又叫我去他家。在他家的正屋里，我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堂哥悄悄地对我说：那是你嫂子同学的妹妹，我准备给你俩介绍介绍。我说：哥，你胡乱说什么呀？堂哥说：怎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早晚还不得结婚，有什么害羞的？我说：那一年你不是为这咱俩才逃出去的？堂哥笑了，说：你在外面打工也有几年了，你又没发财，外边的女子都野了，谁还会跟你回到咱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我笑了，说：那不一定吧，每一个女孩都留恋城市？说不定明年我真能领一个不嫌弃咱这穷乡僻壤的女孩回来。堂哥看我这样，就打断了为我和那个女孩介绍的念头。

过罢春节回到深圳，玫告诉我她在春节期间通过一位朋友的帮忙，准备辞去鞋厂的工作，到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做文员。我一听挺高兴的，说：这是一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住。玫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说虽然现在我大专文凭拿到手了，但辞职离开电子厂我还没把握，想再学点电脑方面的知识，以后再作打算。玫说：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你就没想过将来怎么挣一笔钱，然后在城市里供一座房子吗？玫的话使我大吃一惊，因为，像我这样的打工仔，那几十万元一套的房子是我能供得起的吗？玫看我那可怜的目光，心一软，说：你不知道，我真的想变为这个城市的主人。我害怕再回到乡下去过那种生活，有时候，为了这个梦想，我连做二奶的心都有。

玫的话使我心痛。很快，玫就去了那家文化传播公司去上班去了。在文化传播公司里，玫接触的人和生活的圈子更多更大了。再见到玫时，我明显地感到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拉大了。后来我听说是在我春节回老家时，玫在一次逛大街时认识了那个文化传播公司的老板，玫很快就靠了上去，两个人住到了一起。我和玫的爱情就这样走到了尽头。我祝愿玫找到她的真爱。但是，在南方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里，玫那速成的爱情经得起时间的打磨，会永久吗？

在我二十六岁的那年夏天，我们的拉长用一瓶硫酸泼到了主管的脸上。那时候拉长的表妹李芸早已回江西老家结婚了，我也被提升为车间的质检员。我们的主管是当地人，有车有房。据说是他一直许诺与自己的黄脸老婆离婚，然后娶我们年轻漂亮的拉长为妻。但五六年过去了，在我们青春美丽的拉长脸上起了许多皱纹的时候，主管的承诺还一点兑现的迹象也没有。于是，拉长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对他采取了行动。主管被毁了，拉长被判刑了，她挂在这个城市屋檐下的爱情也结束了。

拉长和主管出事后，我被提拔为拉长，电子厂这几年经过发展规模也逐渐扩大起来了。在南方，像我这样能来这么多年而不挪窝跳槽的人真是太少了，因此，厂里也把我作为一名储备的人才在逐渐地加以培养，我又报考了本科自学考试。这时，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那个女孩的家是深圳的土著居民，家里有楼房有车，如果我娶了她，以后在深圳安家的一切都不用发愁了。那个女孩对我这样一个高大帅气的北方男孩也表示出满意。许多人都羡慕我运气好，要知道，一个家在深圳的女孩，看中了我一个一无所有的打工仔，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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